一口腥甜再次涌上喉咙，又被我生生咽下。眼前阵阵发黑，耳朵里嗡嗡作响，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。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，意识在冰冷的黑暗和尖锐的痛楚中渐渐模糊、下沉……
不知昏沉了多久，一片混沌的黑暗里，忽然透进一丝微弱的、暖黄色的光。
光晕渐渐扩散，驱散了浓稠的黑暗。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光晕中显现出来。那是个干瘦矮小的老头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粗布褂子，头戴一顶小小的瓜皮帽，脸上皱纹沟壑纵横，像被风干的老树皮。他一手拄着根歪歪扭扭、疙疙瘩瘩的老藤拐杖，一手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山羊胡，一双小眼睛却异常明亮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和无奈，正静静地看着我。
“唉……”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在混沌中响起，仿佛穿越了千百年时光，带着无尽的沧桑。“陈家小子，苦了你了……”
我茫然地看着他，混沌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。
“生在这片山水，长在这片土地，血脉相连，气运相牵呐……”老者的声音低沉缓慢，像山涧幽谷里的回音，“此地灵脉……被恶人戾气所污，断了滋养……所以才有这十年灾荒，才有你这般落魄归乡……”
他抬起枯瘦的手，指向庙宇后方某个方向。“去吧……去那口枯井……它枯了太久，也渴了太久……带着它，寻回一点生机……也寻回你陈家的脊梁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他捻着胡须的手轻轻一扬。一点温润的、鸽子蛋大小的碧绿光芒，从他指尖悠悠飘落，径直向我飞来。那绿光柔和纯净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，瞬间驱散了我灵魂深处的冰冷和剧痛。
绿光越来越近，越来越清晰，最终悬停在我胸口上方。光芒渐渐内敛，显露出它的本体——一枚古朴温润的玉佩。形状并不规整，边缘带着天然的风化痕迹，像是从某块更大的玉石上自然剥离下来的。玉质本身呈现出一种极其深邃、极其纯净的绿色，宛如一汪凝缩的深潭，又似蕴藏着整片森林的生机。玉佩中心，一点更浓郁、更灵动的翠色缓缓流淌、旋转，如同活物的心脏，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温暖的波动。
玉佩轻轻落下，无声无息地贴在我心口的位置。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暖流瞬间注入身体，像干涸的河床迎来了甘霖，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腰腿间那蚀骨的疼痛，竟奇迹般地减轻了大半！
“记住……莫失本心……善用此物……”老者的身影在暖光中渐渐变淡，声音也缥缈远去，“灵泉……是生机……也是因果……善报恶报……终有分明……”
最后一点光影消散，玉佩带来的温暖也渐渐沉入体内深处。混沌的意识猛地被拽回现实，我浑身一颤，倏地睁开了眼睛。
眼前依旧是土地庙那破败的穹顶和狰狞的椽子，沉沉的黑暗包裹着一切。刚才那一切，清晰得如同真实发生，却又虚幻得像个泡影。只有心口的位置，还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润触感，以及……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、如同脉搏般跳动的能量感。
我猛地坐起身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撞得肋骨生疼。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——隔着湿冷的T恤，指尖触到了一块温润、坚硬的东西！
不是幻觉！
我颤抖着手，一把扯开湿透的衣领，借着破庙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，低头看去。
一枚古朴的、鸽子蛋大小的深绿色玉佩，正静静地贴在我的心口皮肤上！它像一块被体温捂热的暖玉，散发着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。玉佩表面没有任何穿孔，也没有系绳，就那么神奇地、稳稳地吸附在那里，仿佛天生就长在我的血肉之中。那深邃的绿色中心，一点细微的翠色流光，正极其缓慢地、微弱地旋转着，如同沉睡中呼吸的精灵。
土地公！托梦！灵泉玉佩！
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荒谬的狂喜瞬间攫住了我。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，不顾那条废腿传来的尖锐**，踉踉跄跄地冲出破庙，凭着记忆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庙后那片荒坡摸去。
黑暗中，脚下的乱石和荆棘不断绊着我。冰冷刺骨的山风刮在脸上，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，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流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：枯井！那口早就被所有人遗忘、据说打不出水、连牲口都不肯靠近的枯井！
跌跌撞撞，不知摔了多少跤，手肘膝盖被尖锐的石块划破，**辣地疼。终于，在一片长满半人高蒿草的洼地边缘，我看到了那个被几块巨大风化岩石半掩着的、黑黢黢的洞口。
这就是那口枯井。井口用粗糙的青石垒砌，早已残破不堪，爬满了深绿色的滑腻苔藓。井壁的石缝里顽强地钻出几丛枯黄的杂草，在夜风中瑟瑟发抖。井口上方，几根朽烂的木头歪斜地搭着，是当年辘轳架的残骸。
一股浓重的、带着腐朽土腥味的湿冷气息从井口幽幽地散发出来。
我几乎是扑到井边的，双手死死扒住冰凉湿滑的青石井沿，不顾那刺骨的寒意，伸长了脖子，瞪大眼睛，拼命朝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底望去——
一片死寂的漆黑。
什么也没有。没有水声，没有反光，只有深沉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和那股陈腐的气息。
狂跳的心脏猛地一沉，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。失望和冰冷的现实感瞬间压过了刚才的狂喜。难道……真的只是个荒诞的梦？玉佩是真的，但枯井涌泉……是假的？
就在这时！
心口那枚紧贴着的玉佩，毫无征兆地骤然变得滚烫！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中爆发出来，瞬间席卷全身！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电流，从我胸口激射而出，穿透皮肉骨骼，狠狠地“撞”向脚下这片沉寂的大地！
“嗡——！”
一声极其沉闷、极其悠远、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低鸣，毫无征兆地响起！脚下的土地，猛地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震动！
我惊得魂飞魄散，下意识地死死抓住湿滑的井沿，才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动掀翻。紧接着，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从深邃的井底深处传来——
“咕噜…咕噜噜……”
像沉睡的巨兽在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喘息！声音由小变大，由缓变急！越来越清晰！越来越近！
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气息，带着泥土深处特有的、纯净的凉意，猛地从井口喷涌而出！瞬间驱散了井口那陈腐的土腥味！
我惊骇地再次探头向下望去——
就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底，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银白色光芒，如同暗夜中骤然睁开的眼睛，蓦然亮起！
紧接着，那光芒迅速扩大、上涌！
“哗——啦——！”
仿佛压抑了千百年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，一股清亮得如同水银、散发着柔和纯净白光的水柱，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，猛地从井底喷涌而出！水花溅起老高，冰凉的水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，如同无数细小的冰晶，劈头盖脸地溅了我一身！
那水柱冲起数尺高，然后才带着磅礴的气势回落，砸在井壁上，发出巨大的轰鸣！水花四溅，在破晓前最浓重的黑暗里，折射出星星点点梦幻般的银色光晕！
仅仅几秒钟，井底那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、布满碎石和枯叶的凹槽，就被这喷涌而出的清泉迅速填满！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上涨，清澈见底，映着井口透下的微光，荡漾着碎银般的光泽！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、难以形容的清新生机，如同实质般的水汽，弥漫开来，沁入心脾！
我呆呆地跪在井沿边，浑身湿透，脸上、头发上全是冰凉的水珠。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青石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，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。
真的……是真的！
土地公没骗我！灵泉！枯井涌出了灵泉！
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，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屈辱、愤怒和绝望。我猛地仰起头，对着破晓前墨蓝色的苍穹，像一头濒死的野兽重获新生，发出了一声嘶哑的、用尽全身力气的咆哮！
“呃啊——！！！”
吼声在寂静的山坳里远远传开，惊飞了林中的宿鸟。
发泄过后，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。我瘫软在冰冷的井沿边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。冰冷的泉水浸透了衣服，紧贴在皮肤上，却没有带来丝毫寒意，反而有种奇异的清凉舒爽感，顺着毛孔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。尤其是那条废腿和后腰的旧伤处，那蚀骨的疼痛，竟在泉水的气息和心口玉佩持续的温润暖流双重作用下，明显减轻了许多！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带着微微酥麻的轻松感，开始在僵硬的关节和酸痛的肌肉中蔓延。
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、泉水带来的清冽生机，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。目光扫过井口周围这片荒地。借着渐渐亮起的熹微晨光，可以看清这是一片坡度平缓的洼地，背靠着乱石坡，三面被半人高的荒草和荆棘包围着，极其隐蔽。土地贫瘠，**着大大小小的石块，只有些生命力顽强的蒿草和地衣在这里苟延残喘。
但此刻，在我眼中，这片荒芜的石砾地，却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！
有了这口灵泉，有了这块玉佩，这片荒地……就是我的希望！是我重新在陈家坳站直腰杆的根基！
念头一旦通达，身体里仿佛凭空生出了无穷的力气。我挣扎着爬起身，顾不上浑身的泥泞和狼狈，开始在井边仔细勘察。井水清澈得不可思议，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，几乎能一眼望到底部的沙石，看不到任何杂质，只有一种纯净到极致的、流动的光泽感。我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水，冰凉刺骨，凑到嘴边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轻轻抿了一口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清甜瞬间在舌尖炸开！仿佛浓缩了整个春天的草木精华，带着山泉特有的甘冽，却又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、滋养灵魂般的活力！一口水咽下，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从喉咙滑入胃中，然后扩散开来，疲惫感竟被驱散了大半，连精神都为之一振！
果然是神水！
强压下心头的激动，我绕着井口走了几步，目光灼灼地扫视着这片大约一亩多的洼地。靠近井口的地方，泥土被泉水浸润，呈现出深褐色，似乎还算肥沃。但稍远一些，就露出了灰白色的砂砾层，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块。
开荒！必须尽快开荒！把这片地整理出来，用灵泉灌溉！
没有工具，就用手！我撸起湿透的袖子，扑到井边一块相对平整、杂草少些的地块，弯下腰，开始徒手去拔那些坚韧的蒿草，去抠嵌在土里的石块。指甲很快翻裂，指尖磨破，渗出血丝，混着泥土和草汁，**辣地疼。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疲惫，心中那团被灵泉点燃的希望之火越烧越旺，支撑着我不知疲倦地劳作着。
渴了，就掬一捧甘甜的井水。饿了……暂时忍忍。汗水混着泥浆，顺着额角往下淌，滴进眼睛里，涩得生疼。那条废腿在长时间的弯腰发力下，又开始隐隐作痛，但每一次剧痛袭来，胸口玉佩总会及时地散出一股温润暖流，如同无形的熨斗，将那尖锐的痛楚抚平大半。
太阳渐渐升高，驱散了山间的薄雾，将金色的光芒洒在这片小小的、正在被唤醒的荒地上。我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愚公，重复着拔草、搬石、翻土的动作。手掌早已血肉模糊，每一次触碰到泥土和石块都疼得钻心，但看着脚下被一点点清理出来、**出深褐色土壤的土地，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力量感油然而生。
晌午的日头最毒，晒得我头皮发烫，汗水流进眼睛，又涩又疼。我直起酸痛的腰，抹了把脸，走到井边，用破塑料桶打了半桶沁凉的泉水上来。刚把水桶提到脚边，目光不经意扫过刚才清理出来的一小块地。
就在那块被我徒手翻过、还带着湿气的泥地上，靠近边缘的一小片，几株……不，是几十株嫩绿得惊人的小草芽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顶开湿润的泥土，冒出了头！
我猛地揉了揉眼睛，怀疑自己是被太阳晒花了眼。
没错！不是幻觉！就在我刚刚清理过的地方，那些细小的、鹅黄色的芽尖，正倔强地向上伸展！它们生长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！就在我愣神的短短十几秒钟里，那些嫩芽已经舒展开两片小小的、圆润的子叶，并且还在不断地拔高、变绿！
我像是被施了定身法，傻愣愣地看着这违反常理的一幕。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电流般窜遍全身！
是灵泉！一定是刚才打水时不小心溅出了一些在地里！
这泉水，不仅能喝，还能……催生？！
这个发现让我激动得浑身发抖！我几乎是扑到那桶泉水边，双手颤抖着捧起一大捧水，小心翼翼地、均匀地洒向刚刚清理出来的、大约两三个平方的土地上。
清冽的泉水迅速渗入深褐色的泥土。
然后，奇迹发生了。
如同被按下了无形的快进键，无数细小的、嫩绿的草芽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争先恐后地顶破湿润的泥土，探出头来！它们贪婪地吸收着阳光和水分，嫩芽舒展，叶片迅速扩大、变绿，茎秆以一种违反生物规律的速度拔节、生长！
仅仅几分钟！
就在我眼前，那片刚刚洒过水的贫瘠土地上，竟长出了一层绿油油、毛茸茸的……小草毯？不，不止是草！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、形态各异的小苗！
它们生机勃勃，绿意盎然，在正午的阳光下舒展着嫩叶，叶片上甚至凝结着细小的、晶莹的水珠，反射着七彩的光芒！与我脚下这片灰白贫瘠、杂草稀疏的荒地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！
“嘶……”我倒抽一口凉气，巨大的狂喜冲击得我头晕目眩，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。
神水！果然是神水！不仅能喝，还能让万物疯长！
土地公！这玉佩……这灵泉……
我猛地低头看向胸口那枚紧贴着的玉佩。它依旧温润地吸附在那里，深邃的绿色中，那点流转的翠色光芒似乎比之前稍稍明亮了一丝，带着一种沉静的、却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力量。
希望！这玉佩和灵泉，就是我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唯一阶梯！
祖屋被霸占？我反手送村霸进局子小说(完结版)-赵金虎白菜赵小雅在线阅读 试读结束